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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把自己说的‘才疏学浅、了解不深,恐难行策’说了一遍,姜定修面露满意之色,“这才稳妥。”
“那事实呢?”姜定修问:“变法一事,你可有头绪?”
“有些头绪。”陈延答道,“不过具体的东西都撰写在一本册子上,我没拿过来,不若现在拿过来给爹您看看?”
“已落笔?”姜定修有些意外和惊讶,陈延其人他晓得,能落笔至册上,那肯定不是有些头绪那么简单了。
他思绪竟如此之快?!
得到长辈肯定之后,陈延就去住处拿‘新一条鞭法’的小册子了,姜定修把册子上的内容看完之后,定神看了陈延很久。
他发现,自己竟然估错了人,他并不是那种默默无闻的耕耘实干派,他比自己想的更直接、更大胆、更敢想一些。
陈延看他神色有异,问:“爹,这有什么问题吗?”
“哪里还不完备?”
姜定修摇头,“不,这已经很完备了。”
甚至比他想的更完美一些,方方面面都囊括了,“但这样的变法,是不会成功的。”
“完备却不能成,为何?”
他清叹一声,“太细。”
它太贴国情,太细了,若想推展,那朝廷上下的官员、世家,必定被这一条鞭法,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一鞭打到底,反抗的人绝不会少,到时候他们群起而攻之,提出此法的人终日都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出错便完了,不出错也极难善终。
陈延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道:“爹你的意思是,要改松一些?”
“嗯,而且不要一次推这么多方面。”姜定修道:“国之事长,可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方为上上之选。”
他受姜定修所启,从书桌边抽了一张纸,手执毛笔,即刻写了起来,速度一直是陈延的看家本领,加上这些东西他已烂熟于心。
是以很快,一张简化、降低标准的清除冗官变法已跃然纸上,他问姜大人,“这样走,可以吗?”
姜定修观之,点头肯定,“方向已对,但还需再松。”
“……”这已经很宽松了,职务、考核、评比,还要从哪里放水,他蹙眉提笔,想圈圈画画,却被姜定修抓住了笔头,“你先不用改。”
“就算改到合适之策,也不该由你提出,所以暂不用改。”
姜定修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今天的主菜,他思忖了这些天,一直想告诉陈延的事。
“你来变法,结果有二,一变法成功,民生盛,四海升平,许多民间学子入朝为官,你身上的功绩太多,名声极盛。
又与卫、姜二府相连,那时你应四十有余,又因变法削平了世家贵族,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且不谈这一路过去,你可能遇到的刺杀、污蔑、构陷,就一路平坦到那日,陛下已老,太子年幼,忍得了如此功高盖主、名声累世的权臣?”
“结果之二则是变法失败。”
“有变法之心又失败,便会被众官孤立,饶是陛下宠信你,但独木难支,更别提还有下绊子的,你走在这条做实事的路上,总会出错的。”
姜尚书几乎推心置腹,他望着陈延:“这并非不想盛世清臣,你是茵茵的相公,我嫁女于你,便望你二人能白头偕老。”绝不想你陪她到人生一半,就魂归西天。
“你且深想。”
自己是悍不畏死之人吗?
这个念头只在陈延的脑子里过了一瞬,他就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死或有重于泰山,或有轻于鸿毛,或有……他不想死。
但,利民之策摆在眼前,何以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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