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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队在经过了一天崎岖山路的煎熬之后,终于走上了平坦的大道,我们也终于从马背上下来,换了几辆马车。
速度虽然慢了,但人舒服了一些。
不过这种舒服也只是相对而言的,颜轻涵坐在我们后面的那辆马车里,这一路上听着车轮在石路上磕碰着,中间也一直夹杂着他不断的咳嗽的声音,甚至晚上也会经常听见他的侍从的动静,在给他熬药。
我知道他从小身体就弱,曾有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到现在还能活生生的站在我们眼前,骑马行走,不能不说有些意外,也可以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裴元丰他们归心似箭,但也足足走了好几天,才终于进入了成都城。
我们也算是在荒山野岭里走出来的,许久不见人烟,突然之间周围热闹了起来,不仅我们,连离儿都精神一振,趴到窗边撩起帘子,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还有街道两旁的许多的小商铺,小摊子,摊贩们卯足了劲儿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怪异的口音听得离儿很是好奇,不停学着,笑着。
我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和裴元修相依坐在那里,也透过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突然,马车驶过街边一间铺子,只见一个迎风招展的旗幌从眼前晃过,上面一个巨大的“铁”
字。
我不由的呼吸一窒。
铁家钱庄?
铁家!
怀抱着我的裴元修立刻感觉到了我的异样,低头看着我:“怎么了?”
我顿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捂着胸口,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他,轻轻的摇头:“没事。”
他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窗外的那个“铁”
字一闪而过,当他再抬头向外看去的时候,已经换了其他的风景。
马车进入成都主城之后,速度越来越快,大道上的老百姓似乎也知道是颜家的人马回来,都纷纷的退到两边让开道路,我们这一路风驰电掣,倒也畅行无阻,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赶回到了主宅。
当我们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灯火通明。
整个颜家主宅和之前的天目寺一样,将所有的红柱子,红廊檐都用黑白双色的薄纱缠绕起来,长阶的两边挂上了白幡,被风一吹,白幡在风中猎猎飞扬,晃眼一看,仿佛漫天的落雪一般。
颜家,一时间也变成了只剩黑白两色的风景。
我回头,看了一眼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的颜轻尘,他也抬头看到了这番景象,只简单的说道:“我已经传信回来,让他们准备二叔的供奉。”
颜轻涵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虽然现在天气炎热,但他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衣还是显得有些单薄,稍微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然后他也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
白幡在风中翻飞,也在他的眼中飞扬着。
那一瞬间,他浅色的眼瞳中映着眼前这一幕,仿佛白雪纷纷而落,让他的脸上,眼中,都蓦地腾起了一抹寒意。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抱着颜贻之的灵位,慢慢的向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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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正堂,这里的灵堂已经搭建好了,几乎和天目寺的供奉一样,只是灵堂更大,供桌上摆放了更多的祭品,无数的白幡从房梁上垂落下来,在眼前不断的翻飞着,一时间,也迷了我们的眼。
而在这一片白影中,一个身影站在灵堂前。
是薛芊。
她的头发仍旧梳得十分光洁,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袍,手中拄着蟠龙杖,在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后,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向我们。
当一看到她的正面时,我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比之前我们离开成都的时候,憔悴了好多,两边脸颊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眼角也透着乌色,而最让我吃惊的是,她的两鬓,竟然都已经染上了霜色!
之前颜轻尘说她病倒,我也只是知道了而已,却没有想到,她的病,会让她一下子苍老得那么厉害。
一时间,我站在灵堂门口,看着她斑白的两鬓,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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