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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不就是个戏子,装什么高贵!”
围观的群众一哄而散,沈清沉也忍不住顺着那吵闹声望去,却看见熟悉的脸——
是曾郁山。
她不似从前傲骨,反是醉倒在桌上,举着空酒瓶反复倒泼。她半眯着眼,脸比台上花魁挥舞的水袖还要红。她举着酒瓶张嘴便要往嘴里倒,见那瓶半晌未落下一滴酒,她发怒般地将酒瓶往桌下扔。头发因她烦闷时反复揉搓,早已散在身后,她却根本不理会。好似从前的甚么形象,甚么身份,她都不要了。
“月仙...月仙...”她看着台上的花魁娇媚生香,伸出手去探,嘴里不住地念着石月仙的名字。
沈清沉实在不忍心看她在这买醉,被来往的客人当做猴子般戏耍,便起身上前去扶她醉倒后耷拉在桌下的手,“别喝了。”
“别管我!”曾郁山甩开沈清沉的手,所幸李崎在背后撑着,她才没有摔倒在地。
也许是她内心有所愧疚,便努力半睁着眼去看来人,“是...公主?”
沈清沉轻叹一声,用手撑着桌俯身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眼波流转,沈清沉也知道她的内心一定不好受,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霎时间竟也愣在原地,只痴痴地望她。
“月仙...月仙不见了...”她的声音带着幽怨的哭腔,扑倒在陈孝霖怀里呜呜地哭。
月仙不见了?
不是死了吗?
沈清沉忽然发觉,曾郁山或许还不知道石月仙的死讯。
她看着陈孝霖不知所措的神情,示意她镇静,先借个臂膀给她好生哭诉一番。陈孝霖也点点头,怯怯地伸出手抚摸曾郁山哭得直发抖的背。
“发生什么事了?”她决定先将石月仙的死讯瞒下来,对于现在的曾郁山来说,知道她的死讯必定是承受不住的。搞不好真要成那怨侣,双双殒命。她可不乐意看到这样的事。
可曾郁山仍然是泣不成声,自打石月仙消失,她便在这醉仙楼买醉。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两人快要过上好日子,私奔去了,那人却能狠心地抛下她。
沈清沉也不着急,只闷闷地啖几口酒,接着撑住脑袋看她。
不知等了多久,曾郁山才开口道:“黄雅娴那贱人,竟为了钱杀了陈努,又把戏班转手卖给旁人。”她话语中透露着愤怒,对这帮戏子来说,戏班不只是她们谋生的地方,更像是她们的家。
家,怎么可以卖给别人呢?
“既然戏班已不是从前的戏班,我与月仙便商量着为自己赎身,离开戏班。”曾郁山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下来,眼神却呆滞地看着前方,“做戏子这些年,挣的银两也仅仅只够我们二人为自己赎身。若说之后想要买下个宅邸,为自己安居,那更是天方夜谭。”
沈清沉点点头,默不作声。
在她对这个国家的认知里,这就是一个表面繁华,实则百姓苦不堪言的社会罢了。
“赎身之后,便有好日子过了吧...”她知道一切都是虚谈,可这些话倘若能给曾郁山带来慰藉,那也是值当的。
对面愣怔的曾郁山听罢冷哼一声,“我和月仙原本也这样以为的。”
“然后呢?”
曾郁山敛起嘴边的笑意,那是她自嘲般的笑。又伸手举起空无一物的酒,反复倒洒,闷哼一声后将瓶丢在脚下。
破碎的酒瓶刺破她的脚踝,止不住地流血,看得陈孝霖一阵胆寒。
可她却只是“嘶”了一声,接着道:“可是在那之前,我们去银号兑银两,想要为自己赎身。没曾想,银两还没到手,我们就晕厥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只有曾郁山一人卧倒在银号的门口。
“银号?哪个银号?”有一阵不祥的预感从沈清沉心中升起,暗暗期待着千万别要对应上她心中所想的那个名字。
“旗安银号。”
沈清沉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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