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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勒赵掖着手说可不是,努努嘴,“姑娘不也是来上药来了么?”
摇光也随他笑了笑,“我左右再来三四天就不必来啦,”她觉得挺好奇地,拐着弯儿问:“谙达是日日都领着人来么?”
赵成信觉着这姑娘有些愣愣地聪明,站在灯下,容长的身板,如同疾风中挺立着的秋草。他声音低了低,说可不是,“姑娘不知道,这递牌子也大有讲究。军机们面见万岁爷,得趁着万岁爷用膳那当口,先递一轮牌子,咱们管它叫递膳牌。等晚间万岁爷进了酒膳,咱们敬事房递一轮牌子,这绿头牌上头,就写的是各宫主子们的名号。这见谁不见谁,是赏是罚,都在主子爷手里做决断,”
摇光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冲弥勒赵又是一笑:“多谢谙达了,原来我起先一直犯迷糊呢。”
正说着,德佑从东暖阁出来,赵成信便住了嘴,照旧领着一队小太监,往暖阁里去了。
于是今儿上药的时候她乖顺了好些,连皇帝也觉察出不对劲了,瞥着她轻轻蘸了药覆在伤口上,一边拿嘴细细吹着气。皇帝便有些纳罕,挑了挑眉,问:“怎么,你今儿不以一挡百了?”
摇光很生气,可是她没法子。皇帝老子就是天,不是弥勒赵提点提点她,她似乎都快忘了,眼前这个骄矜又倨傲的男人,不仅是满宫里的主人,更是这天下的主人,她一家老小,甚至她自己的命,都在他手里攥着呢。
她不怕死,舒宜里氏被磋磨了一次,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摇光只好怏怏地道:“奴才没兵了。”
皇帝很好心地道:“要不要朕借你一点儿?”
摇光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忽然装大善人,想怕不是疯了吧!她垂首,将玉方用帕子擦拭干净了搁在一边,声音平淡如白水:“奴才多谢主子,不过不用了。
皇帝重重哦了一声,悠悠收回了手,“你太客气了。”
慈宁宫新来了一只蓝靛颏,太皇太后便亲自站在廊下给它添水。那鸟儿长得俊俏,通身的橘褐色,就只有颈下一点,闪着清幽发亮的蓝色,在日光下摆动脑袋,振着翅膀鸣叫。
太皇太后搁下长匙,以手轻轻扣着架子,那鸟便会意似的扑了扑翅膀叫了一段,太皇太后笑道:“先前我年青时,也养过这么一只。你别瞧它小,叫起来可敞亮。我嫌那鹦哥呆笨,反倒不如它好。”
苏塔道:“那会子养的可没这只俊,通身都发褐,格格瞧它颈下那一圈毛,亮得跟什么似的。”
摇光见老太太高兴,便顺着道:“奴才斗胆回老主子的话,这鸟叫蓝靛颏,用来听声口最好。”
太皇太后纳罕地“哦”了一声,显现出兴致勃勃的况味来,“敢情这养鸟儿,也有讲究不成?”
摇光笑道:“奴才小时淘气,常随哥子们玩。眼下承平日久,万国来朝,百姓日子过得和乐,好玩儿的也多。譬如那花市庙会上常卖的鸽子、鸟、金鱼、蝈蝈、蛐蛐儿。奴才小时,屋子里总有一缸金鱼养着。到了春夏交,捞□□骨朵放在缸子里,能看上一整日呢。”苏塔奇道:“蝈蝈、蛐蛐也有人买么?”
“可不是,爷们儿爱那个,装在竹笼里听响动,那是京城里秋天独一份的风景。”
太皇太后又问:“这响动竟也有说道?”
摇光讪讪地笑了笑,“像画眉、百灵、靛颏,长得俊俏,声音也婉转动听。尤以百灵为甚,行里人讲究十三套,”她搬着指头一条一条地数:“麻雀噪林、家燕细语、母鸡抱窝、喜鹊迎春、学猫叫、学狗叫、学黄雀叫、小车轴响、雄鹰威鸣、蝈蝈叫、油葫芦叫、小哨铃声、吱吱红叫,也难为它,学得竟怪像的。”
她脆生生地说着,映着敞亮的天光,自有一番娇俏。
“旗中子弟便是盛了这股歪风邪气,才贪玩享乐,闲混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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