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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只有江城才是他们的根,也是桑晚妈妈的根。
即使她现在陷入落魄,父亲几乎所有的财产被冻结,公司一时陷入难以脱身的艰难僵境,无暇顾及她,甚至有时候一旦周转困难,桑晚要为自己的学费和生计而小小地奔波。
说来也觉得好笑,自小被父亲捧在手心里不缺衣食大小姐,适应起平凡的生活来竟然也这么的容易。
即使一度自己累得要抑郁,即使有时候情绪上来后就窝在枕头里一个人偷偷地哭,又或者时不时面对从前和现在的那些令人难过的落差。
可桑晚的脊背,却从没有一天真正向人弯曲过。
总有一天,她会回去的。
她不会一直像现在这样。
母亲说过,即使面临再坏的时候,倘若跌落到一定地方,日后也就都会是一直往上走了。
“喂,”忽而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是谢嘉释。
思绪猛然被拽了回来,她转过脸,见走来的银发男人抱着两个装零食的大袋子,啧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睨她。
桑晚低头一看,见是自己挡了他的路,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就此走过,弯身子把袋子放在桌上,她的视线随即低下,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左手腕处。
他的衬衣的袖子被挽起来,露出两条修长紧实的小臂。
他手腕处往下十公分的地方,有一小道浅浅的疤痕,是竖着的,经过几年的愈合,如今已然变成了浅长的一道。
只一眼看到他身上那道难以消退的疤痕,她就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家殡仪馆外的柏油马路。
心里泛过一片难言的滋味。
谢嘉释的母亲陈阿姨死前,她并没有赶得上去见她的最后一面。
等到终于能够赶去时,独留一只小小的骨灰盒。
当时谢父无比悲痛,桑晚见过谢嘉释的父亲,那么冷漠骄傲的男人,驰骋商界呼风唤雨,却在料理完他妻子的后事,竟然一时变得精神恍惚,悲痛到一夜白头。
她犹记起那个被炎热灼烤的地面,车轮因为躲避行人而打滑狠狠撞到路障的汽车,那时候的少年冲过去救下他的父亲,下颌磕破,隐忍在阴影里轻颤,他的十根指缝间,都是不断滴落的血。
那场温柔女人的丧礼带走的不仅是她旧日对当时一切的喜欢,更有糟糕透顶的十七岁记忆。
现在回想。
也确实是,糟糕透了。
所以有时候当桑晚每每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当初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了。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地问:“谢叔叔的病,这几年变得好点了吗?”
当时陈阿姨死后,谢家老三一夜白发,因为在江城他们家世显赫,谢家的事情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离世。
人们都感叹,说是江城谢家尽出情种,那位优雅美丽的谢夫人因难病死了,江家少爷一度悲痛到精神失常,甚至差点出了车祸,而他的身体本就不太好,一直在吃治愈心脏的药。
对方闻言一愣,薄淡的唇线骤然收紧了。
随后谢嘉释垂下了眼睑,一双瞳孔漆黑像是浓沉的夜。
他认真地,垂眼打量着她。
“好多了。”他不咸不淡地说着,一双眼睛却不放过她此时的任何一丝神色,谢嘉释道,“怎么说也过了这么多年,积极治疗,按时吃药,他身体很稳定,医生说他这样可以活到99岁。”
桑晚听了这话,顿时放心地点了点头,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而下一秒,她听到他仿佛在陈述事实一般的、极为平淡至极的一句话:
“——可我就不一定了。”
她闻言,桑晚诧异地抬起了眼睫,她发出一个短短的“嗯?”字。
桑晚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就听到。
“我会死的。”
“在三十岁之前。”
满室喧闹里,他静静地低头,谢嘉释无比淡漠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孩。
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而对方吐出的话,开始让她的身体一寸寸变得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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