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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允循声抬头,目光触及锦月略略闪烁,只他的优雅和从容是二十多年从小养成,并非刻意为之,是以等内监将衣裳穿好才急切过来将锦月揉进怀里,哑声问:“受苦了吗?”
锦月摇头。“比起在暴室中所受的苦楚,这点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被关一个月,日光也不得见,就是棉被都生霉了,何况活生生的人。”弘允低声道,“是我让你受了苦,对不起,锦儿。”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对我的好,我就是被关押一辈子,也偿还不完。”
弘允目光一闪,略略一沉。
“偿还”,他嘴边展了个无奈的笑,她是在偿还,是在同情自己。
弘允心中钝痛,面上却还从容平和着。
在尚阳宫禁令解除的此时,冷宫方艾宫中,内监也带去了一道旨意——
“废后失德,罪恶滔天,令诵经三月以赎罪孽,秋后自裁,以偿天道,钦此。废后请接旨吧。”
姜瑶兰月前被斩断双手,已去了半条命,现在蓬头垢发跪在地上,形同行尸走肉,她瞧了眼圣旨颤颤抬臂,才看见两条手臂如木桩断掉,一时猛烈的颤抖起来。
内监嫌恶地将圣旨朝她一丢:“接着吧。废物。”
姜瑶兰狠狠盯去,那内监吓了一跳,想起这女人可是弄死了几个厉害人物的,又后怕口快,绷起丝假笑道:“奴才是说‘废后’。”
他侧身,立刻有小内监递上递上个红木匣子。
“皇上念及你操劳后宫事务二十多年,赏你个全尸,好好收好吧,到时候死得体面些也算对得起你的功劳。”
人去楼空,姜瑶兰用断臂吃力地打开木匣子,里头赫然是两只白骨森森的人手——
是她的手!
“啊!”姜瑶兰泪痕满面,发疯似的推开木匣子,怒恨、悲恸交加,凄厉的哭声被冷宫空荡荡的宫阙吞没,任是她多么用力的痛哭,冷宫之外的地方依然听不见,荣华富贵、宠辱交替丝豪未受影响。
比如此时,太后让入宫两载却因童贵妃和皇后占着皇恩而未能得宠的侄女傅婕妤,伺候皇帝身边一解心忧,都在皇宫中,宠辱更替令人咂舌。
弘允自解禁之后这极日都很忙,从前支持尚阳宫的势力有的分崩离析,这一月之间的变数急需处理。
弘允不能如从前养尊处优,幸而锦月一点也不缠着他、耽误他,将尚阳宫打扫好、宫人梳理好,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静树和秋棠等人也被放了出来,只这段日子敏感,都聚在昭珮殿里不敢乱走行动,免遭人话柄。
解禁令三日后的夜晚,锦月正吃过晚膳陪小桓玩耍。小家伙在榻上爬来爬去,很是活泼。
“小姐,奴婢怎么瞧着咱们小皇孙团团的小脸儿竟长出美人尖儿了?”周绿影道。
秋棠忙上去瞧,也附和。锦月心头一抖,想起刚生小桓那天小黎对着二儿子叹气说“要是个妹妹就好了”的话。
“我看看。”锦月抱着小桓仔细瞧,孩子软绵绵的一小团,胳膊啊腿儿啊还在晃来晃去,黑眼珠转啊转,小嘴儿没牙齿不停的蠕动着,朝锦月咯咯笑,挥着手儿要拔锦月头上的金步摇。
“是,下巴是有点拔尖儿了。”锦月忧心道,“他又看花花草草,喜欢簪花花钿,偏偏是生个男儿身,往后可怎么了得。唉,还偏偏总爱温温和和地笑。”
秋棠忍俊不禁:“孩子还这样小,人说三岁可见大,娘娘别担心了,这不小皇孙才几个月,咱们悉心教导总能改掉的。”
理智告诉锦月是多虑了,可是作为母亲的直觉却告诉她:可恶的大儿子乌鸦嘴,肯定被小东西听懂了!
主仆嬉笑间,锦月瞟了眼静立在一旁的静树,或者该说是傅怀青。她并感染不了屋中的欢喜气氛,沉沉低着眸子冷淡旁观。
锦月心中一警觉。“静树姑姑,你是否还因着我是皇后的嫡儿媳身份,心存芥蒂,觉得对不起你从前的主子瑶华皇后?”
静树屈膝一跪,平静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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