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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婶,孩子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帮忙送他上车。”
“知道了。”大婶和盐店嫂子异口同声地说。
盐店嫂子依旧扛起米袋,和大婶仍然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来到对面十锦祠站牌下,耐心等待并不常来的公共汽车。
“到了,到了,车到了!”总有热心肠的人给我们通报消息。从三叉街发来的公共汽车到了。
车停在我们脚边。没有人下车,因为车子才走一个站。车厢里的人满满当当的。那是一种车后背着一只竖立炭炉的蒸汽汽车。车况很差,刚走一个站就抛锚了。司机下了驾驶室,来到车后,用铁钎子捅捅木炭炉,使火燃得旺一些,再跑到车头,用钢摇柄穿入车鼻子,使劲摇动,汽车再一次启动起来。司机上车,准备继续前行。大婶飞快跑到车前,张开双臂拦住车子,大声喊叫:
“师傅,师傅,开开门。千万开开门,把这个小依弟带走。”
司机并没有理会。大婶跑到驾驶室边,大声对司机述说我的经过,目的也让车里的人听见。车门开了。连门口的台阶也站满了人,几乎没有插足的余地。又是这位大婶,她咋咋乎乎、不依不饶地,用手去拨弄乘客的小腿肚,说:
“往后站站,往后站站,就一个小孩子,大家挤一挤,再挤一挤,只上一个小孩子。”
“是啊!这孩子怪可怜的。”
“大家挤一挤,让他上车吧!”
…………
站牌旁的妇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替我说情。车内慢慢地有些松动,台阶上渐渐空出一点地方。盐店大嫂扶我上了车,又把米袋放在我的脚旁。看着车门关上、车子启动,她们仍久久地不愿离去,在默默地祈求上苍,为我祝福,愿我一路平安。
大桥车站到了。车子骤然停下,里面的人往外拥。我个子小,正蹲下去准备提米袋,门一开,就被下车的人群挤倒了。有两三个人从我身边下了车,险些踏上我的后背。靠近门边的一个年轻人立即张开双臂、双腿,堵住车门,大声说:
“等等下车,后面的不要挤了,依弟摔倒了。”
有人说:“叫警察,快叫警察。”
嗓门大的就高声喊:“警察——,快来呀!”
警察的值班亭就设在大桥东、江边的围栏内,一呼即可听到。两三个警察赶过来了。领先的一个问:
“谁,谁跌倒了?”
“这个小孩,还有他的米袋。”把门的年轻人说。
一个警察将我扶起,另一个帮我提起米袋。他们回头对车里的人说;
“好了。可以下车了。”
我们离开汽车后,车里恢复了平静。该下的下,该上的上。不一会儿,车子拖着沉重的喘息声,走了。
我跟随警察来到长长的值班亭里。一个警察立即给我一杯温茶,待我恢复神志后,开始打听我的来来去去。我一一告诉他们。几个警察交换了意见,决定由一个警察帮我背米,送我回家。
我们到了池乾弄和横街巷的交叉路口,下来是一段斜坡。警察问我到了没有。我指着最近的一盏路灯,说:
“电线杆边的那一道门,就是我的家。”
到了家门口,警察把米袋搁在水泥台阶上,开始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两遍,楼上才传来舅父的声音:
“谁呀?”
警察示意我回答。
“是我呀!”
舅父说:“是振铎,振铎回来了。”
舅母的声音:“这么晚才回来?去了整整一天了。”
舅父下楼了,木屐的声音从楼上一直敲到楼下,穿过小弄,经过正厅,来到大门边。舅父拉开门闩,打开大门,还留住半截的矮门,看见警察,心里起疑:
“同志——,怎么回事?”
“噢,是这样,”警察说,“你外甥扛着米袋乘车到大桥头,从车上摔下来了。我们看他的脸色不太好,又要扛这么重的米,怕他路上再出什么事,就把他送回来了。”
“那,谢谢啦!谢谢警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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