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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枕安从未见过姜芙哭成这样,即便他当年重伤醒来见她的第一眼,她也未这样过。
“钟元,钟元”地上的人仍旧不理会崔枕安,颤着纤白的指拨开钟元凌乱的头发,一下一下为他抿开脸上的残痕。
好似重伤时,她也曾对自己这样过。
时线拉长,仿若带他回了那个静瑟的午后,他重伤不起,只有眼皮能睁,姜芙就是这般一下一下的帮他拢开零散的头发,指腹轻沿他面上轮廓游走。
彼时他睁眼,问的第一句话也是“你是谁?”
那时的姜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鹿眼羞答答地看着他,语气极轻,“我叫姜芙,是你的妻子。”
不知怎的,崔枕安一下子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如今,她在对旁的男人做差不多的事,甚至那还称不上个男人。
心中不爽利,终是再见不得她肝肠寸断的模样,突然迈开右脚正踩在钟元的胸前。
这一下力道不轻,几乎昏死的钟元闷咳一声,神情狰狞,头也跟着略微抬起。
云靴入眼,踩在钟元身上的那一刻,姜芙身上也跟着一定,随即反应过来,近乎尖叫一声:“不要!不要!”
双手撑青砖地之上,而后扑过去抱住崔枕安的小腿,拼了命的想要将它抬走,嘴里哭喊着:“你走开,你走开,你放开他!”
就在姜芙扑过来的一瞬,崔枕安鼻下冲入熟悉的淡然香气,幽远又绵长,轻浅却难不在意。
可他仍旧单脚踏在钟元的身上,甚至加了几分力。
他的力道姜芙自然感受得出来,每加一份,都等同于在往姜芙心口上插刀子。
她并非崔枕安,她不能眼见着几乎没了性命的钟元被人这般折磨,眼泪在她脸上肆意纵横,明知这人是在蓄意报复,明知这个人就是为了逼迫她承认,终也只能是闭着眼大喊道:“我是姜芙,我是姜芙行了吧!”
“我是姜芙!”
就这样,她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五脏六腑都跟着撕裂似的疼,纤窄的肩亦跟着哆嗦个不停。
终,怀中的小腿动了一动,从钟元的身上挪开。
鞋边也蹭了些许殷红。
“钟元”她迅速远离崔枕安身边,重回到钟元面前。
因方才那两下痛踩,钟元的唇角再透新红,一路滑至耳畔,她急用手掌抚去那道热血,再不忍多看他一眼,而是坐在地上缓缓扭头,望向那始作俑者的目光存了十分的憎恨。
原本淡蓝的眼白覆盖极细叶脉似的红线,随着难控的抽噎,肩膀也跟着上下起伏。
这样的眼神落在崔枕安的眼中,犹如一柄无形的钝刃,切断了他曾一直认为或还存有的东西。
这世上,从未有人敢用如此尖利恶恨的眼神真视崔枕安,无论从前与现在。
就连方柳与仇杨亦是头一回见,不由也都为这小小女子捏了把汗。
探着她的娇颜,再看了眼崔枕安的脸色,那素来端持贵傲的太子殿下,竟没有半分怒意,甚至让他们觉着,他们的太子殿下现在不知该如何去迎姜芙的这般刀刺似的眸光。
小指被人轻轻拉扯一下,立即让姜芙回过神来,原本要吃人的目光在扭身面对钟元的那刻又恢复从前的纯善。
钟元醒了,眼睛张开一条缝隙,连开口的力气都不存了,可看向姜芙时的一双眼又和着无限的怜惜。
原本不会成这样的,可到底还是将她卷了进来。
因他一时的贪念。
“钟元你别怕,我来了,”姜芙身子再次朝下探去,启唇在他耳畔小声道,“我不怕他,你若是死了,我也跟你一起,只要你带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声线轻柔细碎,像玲珑的珠子,字字句句听不真切,但崔枕安似能想象得到。
眼前的这般画面就似恋人天人永隔前的道别,真让人心目生刺。
“将他带下去。”崔枕安心生黑魔,偏要把眼前凄美一一打破。
虽崔枕安眼下未必会对姜芙如何,可不代表不会将邪火撒到旁人身上,方柳仇杨难得默契一回,够身上前去,一人架了钟元一根胳膊。
反应过来的姜芙花容失色,仆身上去试图将人从他们两个手里夺回来,可那两个人身宽步大,硬拖了人便往外走。
姜芙狼狈扯了罗裙自地上爬起小步跌跌纷乱跟上,却在将要迈出殿门口的那刻又被方柳腾出手拎了回来。
这般身板也只能轻得起方柳一根胳膊的臂力,仍被推回去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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