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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坪大捷!陛下,即便宣府不能诱敌败敌,此战已足可献捷太庙!”杨一清很激动,“武定侯有乃祖之风!此战虽胜得惨烈,但若不是武定侯亲自赶到,套虏舍了黄崖山入寇朔州,已再成追之不及、战之难胜之局。”
“……俞大猷重伤未醒……”
朱厚熜知道杨一清说的惨烈确实惨烈,井坪守城、城南夜战,再加上之前的黄崖山战损,迎恩、阻虎、乃河三堡被破,大明将士总的伤亡,实则比套虏在大同的损失更大。
他眼中有寒芒:“那刘铠竟是死在了疆场,倒不好惩治了!”
“……陛下。”杨一清看到皇帝并不怎么高兴,也只能苦笑着劝谏,“增援不力,但守城任重。他若未战死,朝廷却也不能因此就重办他。边镇诸将,大多如此。若因增援不及时便重惩,人人自危……”
“不及时?”
杨一清无奈点头:“不是才三天吗?要侦察敌情,恐调虎离山;要分兵调粮,重新布置城防……援军总是会慢不少的,武定侯若不是立下了这等大功,之前以不听军令为名斩了李鉴,实则是令边将难以心服之举。”
朱厚熜还能有什么话说?
只能说明边镇多年的毛病几乎快没得治了。
但这就是人性,惜命的更多,怕后果更严重的更多。
他默默坐回到了椅子上:“看来,朕此前想法确实大胆。此战,胜得侥幸。此计,俺答也没糊涂到相信。”
“事在人为!”杨一清却肃然道,“臣等是为了陛下那一句话而定下心,决意一试的。”
“哪句话?”
“土木一变,君臣从此畏首畏尾。陛下要以御驾亲征而大胜还朝一振大明君臣意气,臣等愿鞍前马后,尽力一试!”
朱厚熜点了点头:“逢敌先敢亮剑,而后才可言胜。朕的胃口,实则比博迪、俺答还大。明明边镇将卒军心并不思战,欲以大捷一场顷刻改之,这也是侥幸之心。”
“陛下御驾宣府,鞑虏倾巢而出仍不动如山,只待宣大尽复,则鞑虏有死伤无算之痛,大明有国战败敌之捷。陛下武功,已足可威震漠北、望播宇内。”
朱厚熜意兴阑珊:“博迪和俺答还在那呢,此战尚未结束,朕实在羞于以国土之内杀了些闯进来的盗贼为功。”
他从井坪之战的细节里看到的是凶险。
在情报里,盘踞河套肥美之地的衮必里克,实在是和他的弟弟相差太远。饶是如此,他带领的人马也硬是大有可能在大同腹地来去自如、大肆劫掠。
俞大猷仗着特殊地利,纵然能守个三天多、杀了不少敌,却能再去追击吗?
郭勋立功的心和勇气是有了,但是冒险只带一点亲兵脱离了大部队。若是被衮必里克在井坪城南杀了或者俘虏了,整个大同都会鸡犬不宁。
什么庙算,什么御驾亲征士气大振……在边镇的根本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之前,这近乎做梦。
只能说这次朝堂上大家都愿意帮皇帝尝试去做一做,至少主动计划之下、几分运气加持之下,结果不算坏。
“战争啊……”朱厚熜喃喃自语。
陆炳奇怪地看着皇帝:“陛下,此等大捷,多年不曾有了,何必闷闷不乐?”
“朕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桩大事做完之后,发现自己这次不算是急功近利了?”朱厚熜耿耿于怀的是这一点。
陆炳睁大了眼睛:“陛下,您才刚过二十岁呢!年轻人,急切一点不是很寻常吗?要我说,朝堂上都是老成的,陛下年轻,有谋算,敢对鞑子……额……亮剑,这多好啊!”
朱厚熜哑然失笑:“不年轻气盛,不叫年轻人吗?”
“就是这个理!”陆炳点头。
“行吧。这叫花了一百分的努力,得了五十分。”朱厚熜看着他,“下次一步步做到六十分、七十分、八十分吧。倒是耽误了你的婚期。”
随后这场战事的发展,充分给朱厚熜上了一课。
与他这个来自五百年后的灵魂不同,一样年轻的俺答向他诠释了什么叫自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什么叫合格的政治领袖。
不管他原本有着什么样的战局谋划、战略目标,当他知道了黄崖山之战的结果之后,他恐怕就另外有了想法。当他知道井坪之战的结果之后,他立刻就改变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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