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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夫子颤巍巍抱着《梦溪笔谈》出来时,正撞见张远将两个陶碗扣在竹筒两端,细麻绳穿过碗底的小孔绷成弯月。
"这叫电话筒。"张远抹了把额头的炭灰,示意小丫头按住其中一只碗。
当山风裹挟着"赵四哥偷吃黍米糕"的细语钻进陈老夫子耳朵时,老先生的银须差点戳穿窗纸。
暮色初临时,书院残破的棂星门前多了块柏木板,朱砂写着"格物讲堂"四个大字。
卢婉把狼头旗碎片缝成的小风车插在门楣,十六个三角形纸翼在山风里转出残影。
赶集的乡民被叮叮当当的铜壶吊胆钟吸引,只见张远将滚水倒进壶盖的琉璃管,水银柱突然蹿升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此谓气压计。"张远话音未落,卖炊饼的王二突然怪叫:"琉璃显灵了!"他挎着的竹篮里,黄米面饼子滚出来三个,正巧摆成等边三角形。
最年长的牧童牛娃挤到最前头,沾着草屑的衣襟里突然掉出个竹筒。
张远捡起来对着夕阳转动,筒壁十二个小孔在地面投出光斑,竟与龟甲上的星象图分毫不差。
卢婉的银刀尖轻轻一挑,竹筒裂成两半露出夹层的艾绒——原是牧童们用来偷烤田鼠的玩意。
"这叫星晷仪。"张远往竹筒里灌满山泉,水面晃动的光斑突然凝成直线。
牛娃瞪圆的眼睛里映着晃动的日影,突然抓起块青砖在地上划出歪扭的弧线:"上个月满月时,光斑落在这儿!"
人群骚动时,陈老夫子的藤杖重重顿地。
老先生从《营造法式》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河图,枯指划过洛水九曲:"当年禹王定九州,靠的便是天象与地脉......"他布满老人斑的手背突然被星晷仪的光斑覆盖,竟与图上龙马负图的标记重合。
三更梆响,张远还在用军工刀残片削制第二十七个竹蜻蜓。
卢婉突然将凉透的豆腐干按在他唇边,菱形的豆干上印着"三七二十一"的凹痕。
月光穿过漏风的瓦缝,在算盘珠上切割出细碎的光斑,孙账房发现缺了两颗算珠的位置,正对应今天新收的五个牧童。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张远正用炭笔在龟裂的照壁上画等高线。
虚拟光幕弹出的刹那,卢婉的银刀尖突然折射出彩虹,光斑恰巧落在地图新增的标记点——正是他们午后埋下时间胶囊的歪脖子槐树。
"初级教具礼包。"张远摩挲着突然出现在泮池边的樟木箱,掀开盖子的刹那,陈老夫子的银须被磁石吸得笔直。
箱中铁片青蛙会在琉璃轨道上弹跳,黄铜齿轮拼成的浑天仪自动咬合,最底下压着本《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扉页却用簪花小楷抄着《周髀算经》。
五更天鸡鸣时,书院残碑旁已经竖起三丈高的日晷。
牧童们用捡来的磁石在青砖上排出八卦阵,牛娃发现当磁勺指向龟裂的"崇文"石刻时,晷针影子正好切过他们昨日划的等高线。
晨雾被炊烟染成淡青色时,张远正在调试改良版的水运仪象台。
卢婉突然扯了扯他发皱的衣袖,山门外乌泱泱跪着十几个布衣汉子,领头的货郎捧着个豁口陶罐:"求先生教俺们看星辰辨方向,商队再不走夜路喂了狼。"
孙账房的算盘声忽然欢快起来,三颗新补的檀木珠碰撞出清响。
陈老夫子将珍藏的松烟墨研开,在《天工开物》的夹页里记下今日收入:束修五条腊肉,三斗糙米,外加货郎赊的二十文铜钱。
暮色染红棂星门残柱时,张远靠着百年桂树查看系统地图。
新解锁的星象图模块正在加载,树瘤上的函数坐标系突然与虚拟光幕重叠。
他伸手触碰光点的刹那,卢婉的银刀尖恰好挑落个蜂巢,金黄的蜜汁顺着函数曲线淌成积分符号。
急促的脚步声碾碎了积分符号。
孙账房举着盏破灯笼撞进月洞门,灯罩上朱砂写的"三七二十一"被汗水晕开。
他枯竹似的手指死死攥着张泛黄的契书,纸边还沾着粟米糕的碎渣。
"东翁!"老账房的声音像是从算盘珠里挤出来的,"钱员外家的管事带着地契......"后半句话被山风卷着摔在龟裂的泮池里,惊起池底沉睡多年的石赑屃。
张远望着契书上模糊的"永通泉货"印鉴,突然想起那日李乡绅门房塞来的生锈铜钱。
暮色中,半边枯死的桂树枝桠在地上投出鬼爪似的影子,正牢牢扣住系统地图上新标记的坐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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