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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2页）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与他擦肩而过。

昭明殿坐落在御花园南侧，皇室近年的家宴都在这里举办。宴会厅有一扇十米宽的落地窗正对着御花园的池塘。那池塘是比照着莫奈画中的样子修建的，仲夏夜来时满塘的睡莲盛开，蝉鸣声与月光纠缠着，很有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意味。

冬至的家宴，来的亲眷不多，只有荣亲王府和承阳郡王府。

宴会厅的长桌让椅子之间的距离几乎有一米，说话很不好说，也只能跟对面左右的人说上两句。我坐在最尽头的位置，右手边是嬴辰，对面是长孙绾绾，实在没啥好说的，就专心吃饭，听着皇帝与容亲王一对兄弟扯家常。

家宴用梅花酒配饺子，酒杯小巧玲珑，我正打算尝一口，酒杯就被女官取走，换上了一杯热水。

看来短期内我是跟酒无缘了。

嬴修打断了皇帝与容亲王的聊天，举杯对着嬴辰说：“听闻太子堂弟这些天事业有成，只是往自己身上揽这么多责任，年纪轻轻的别把身体搞坏了。”

他边说着，眼神往我身上晃了一晃，带着危险的讯号，深邃得让人害怕。

吃完饭，嬴辰事情多，皇帝也体谅，让他早早离席了。皇后拉着容王妃，长孙绾绾和我搓麻将，宫外吸引人的爱好，在宫里更不例外。皇太后去世得早，我平日里上学又忙，皇后难得聚齐一桌人，更加是停不下手，一局又一局搓到了下午三点。

午后的阳光温柔，我让庄吉吉替了我，走到御花园池塘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池塘有专人保养着，雪天里也没有结冰。有人静悄悄地站到了我身边，刺鼻的古龙水的味道传来，我不由得抬头朝他看过去，嬴修穿着三件式西装，外罩了黑色的大衣，显得很是威武。他在手机上回着什么人的消息，打字打得飞快。

我蹲下身子抱着膝盖，找着池水深处的鱼儿。

他过了许久终于开口，“本来以为姒小姐养尊处优多年，没想到居然是女中豪杰的料。你究竟有什么把柄在我那不知好歹的堂弟手里，居然命也不要地帮他。”

他的语气像是夸奖，又像是讽刺，我分辨不出来，也不想多烧自己的脑细胞跟他周旋。嬴辰不是什么好人，嬴修更不是，我无动于衷地继续蹲着，即便穿着UGG的雪地靴，脚也还是冰凉。我说：“我有把柄在他手里也好，没有也罢，都不干承阳王府的事。”

他“哼”一声冷笑，“不干我王府的事？皇叔抢了我父王的皇位，嬴辰的太子之位本来就应该还给我，我被抢的东西难道还不够多，现在居然连太子妃都能轻而易举地从我手里肆意抢夺，东宫简直嚣张。”

他把我搭上了半条命做的事说成轻而易举，我有些不高兴，不对，是十分不高兴，说的话也就没那么和善了：“郡王殿下这些话应该去跟陛下说才对，东宫是不是嚣张，陛下自有定夺。”

他不以为意，捡了块石头打了个水漂，“本王上次说过，嬴辰能做到的事，本王都能做到，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谈谈陆海生，承阳王府的大门依然敞着。别等关上了，太子妃才后悔。”

半劝导半威胁，我最近胆子越来越小，竟有点动摇。

可是都说了是把柄，嬴辰一个人抓着就够我心塞了，多一个人伸手来抓，我估计天天除了担惊受怕就没有做别的事的心思了。我喝酒喝伤了肝，脑子还没喝坏，夺嫡是危险的事，我得想想清楚。

我在残阳时分回到东宫，天空被抹上了薄薄的一层胭脂，粉色的晚霞绵延在东宫上方不大的一片天。

嬴辰在前殿外，倚在一辆黑色的车边。

那辆车没有皇室牌照，可是车窗包括挡风玻璃全部被贴了漆黑的隔热膜。

他拉开车门，只对我说了一句：“上车。”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扶着车门，不耐烦地解释：“我答应你的肯定会做到，要不要去随你。”说完，他径自坐进驾驶座，关上了车门。

我看了一眼庄吉吉和站在一旁的高登，高登没有表情，庄吉吉瞪着眼睛耸了耸肩。

我不再犹豫，坐进了副驾驶座。

他许是已经等了很久，车里的暖气蒸得又干又热，我一上车就摘帽子、解围巾、脱大衣，他点着触屏GPS，余光里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我安顿好看着他设置，只听他淡淡睨了一眼过来：“安全带。”

我系上安全带：“你亲自开车？”

他设置好GPS，挂了档踩下油门，“去那样的地方，不宜高调。”

那样的地方，他这个亲自把陆海生送进去的人都不愿意讲出来，监狱，关着清河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在东宫，每次出门去哪里都好，都是两辆皇室牌照的车，我和庄吉吉在前车，四个侍卫在后车。和嬴辰一起出去人更多，侍卫两辆车，庄吉吉和一个女官一个副官再坐一辆车，走到哪都是浩浩荡荡的。

这样两个人出门，即便是和嬴辰，我也久违地尝到了一丝自由的味道。

开出市中心上了高速，我和嬴辰一路相对无言，太过寂静的车厢，迎着暮色四合，我有些昏昏欲睡。可是想想就在这个夜晚，我可以见到陆海生，我的心砰砰地跳着，像是喝多了咖啡一样，一闭上眼就心悸不已。

我打开收音机，主持人介绍着欧美这个月的Top100音乐榜单，伴随着一首又一首吵闹的英文歌。

不到十分钟，嬴辰果决地关掉了收音机。

我靠在窗上，望着车前方的道路问：“还有多久？”

“很久。”

“今晚能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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