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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母年轻时同昭平县主便是闺中好友,嫁人后也多有来往,哪怕这几年县主随夫调职去了陇西,也偶有书信往来。
思及往日,崔母不由有些哽咽,又道:“你也毋要对你家中人有怨怼,当年你崔伯伯入狱,降罪的圣旨已下,谢家纵是再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
“小侄明白。”他轻声应了句。
谢青崖略坐了一会儿,婉拒了崔母让他留下用饭的好意。临走时天际下起了绵绵细雨,崔母折身回屋取了把素白的油纸伞给他,他道了谢,撑开伞迈入斜风细雨中。
行走在里巷间,途径废弃的大安国寺时,他驻足瞧了两眼。火烧后的炭黑色透着无尽的落寞,再不见往日缭绕如云的香火和祈求佛祖普度的众生。
昨日朝会上,工部侍郎禀报了城南道观的完工,引得金銮座上龙颜大悦。听闻皇帝下了朝便往道观去了。
雨下得有些急了,谢青崖加快脚步,穿过朱雀大街,与一辆华盖马车擦身而过。他下意识回头瞥了眼,瞧见了车夫的皂靴上内官特有的暗纹。
他微惊,再一抬头,马车已疾驰而去,溅起一地水花,车后紧随着一队披甲的官兵。
谢青崖扭头往马车所来的方向望,顿了片刻,折身提步顺着此路而去,自街边商铺借了匹马,上马扬鞭出城去。
一路往南出城上山,路上行人渐稀,行至半山腰处,便得见道观的身影了。渐行渐近,群峰拱卫间,石雕牌楼映入眼帘。
朦胧雨雾里,恰有道纤细的身影沿着青石板路移步而来,单薄的青色道袍被风吹起,衣摆翩翩,与乌黑发髻上的青玉莲花冠相映衬,玉冠之下的精致面容是这幅淡雅山水画里一笔浓墨重彩的绝色。
赏画人有闲情逸致,画中人却并不似此情此景所营造出的清静无为。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赵嘉容正横眉冷目地对身后的工部侍郎下令:“排水槽加紧赶工,何时完工你何时再下山。”
昨日朝会上洋洋喜色的工部侍郎此刻踩在一处积水洼里,低眉顺眼,连声应是。
赵嘉容自牌楼下移步而出,才瞧见道观外立着的谢青崖。
道袍玉冠加身,到底还是沾染了些不问俗世的仙气,擦身而过时,似近似远,飘渺得连片衣摆也抓不住。
雨下得越发紧了,马车停在苍翠松柏下,车盖边缀的流苏淋了个透湿,狼狈地挤凑在一起。陈宝德弯腰去搬脚凳,难免有些顾不上替公主撑伞。
另一把素白的油纸伞轻移而至,隔去了纷纷雨幕。雨珠自伞沿滑落,伞下扭过来一张莹白玉面,神色淡淡,透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
谢青崖读出她脸上的些许疲惫与不耐,言简意赅地道:“王永泰在平康坊擒拿了张舍人。”
这消息不会再有人比他更早拿到,一早便派人去公主府递了信,路遇帝驾,了然公主去向,又亲自走这一遭。然公主面上显露的意外多少有些敷衍,似是对此事懒得再费神关心。
赵嘉容踩着脚踏弯身上了马车,坐进车里才觉得绷了一夜的心神松了松。她抬眸望向前来表忠心的臣子,念及雨天山路难走,大发慈悲地让他上了车。
陈宝德不情不愿地将谢青崖骑过来的马一同套上缰绳。马车启程,雨水砸落车盖,雨声连绵不绝。
谢青崖以为公主是想细问诏书作伪案的进展,上车后便道:“王永泰搜遍了京城,不曾想他躲进秦楼楚馆伺候男客去了。人是今日一早擒住的,昨夜与恩客醉酒吐真言,才泄露了身份,现已押入大理寺审问。”
原先皆以为这个张舍人早已被灭了口,如今突然这般作态地冒出来,真是活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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