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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蕾妹子,我给你道喜来了!”魏媒婆抢先一步开口,三两步跨进门来,笑容满面的拉着苗氏的手。

苗氏只愣了一瞬,便明白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她有些诧异,但对于媒婆上门,也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只是不着痕迹地朝那年轻汉子的方向扫了一眼。

心下不很满意——她如今连村长家的赵栓子都看不上了,何况是这个?但同样的,在村里生活,苗氏也完全不想和媒婆兼接生婆的魏春芳交恶,无论如何都要先给魏媒婆一些脸面,便也笑着将人往屋里让:“春芳姐咋有空上我这儿来了,快进屋坐。”

又支开沈青:“青哥儿去把那枣泥糕拿几块来,糖水也泡上一壶,好好招待招待你魏婶子。”

这是老规矩了,媒人上门说亲,这小哥儿和姑娘本人是要避讳的,要是杵在旁边听人谈论自己的婚事,那成啥样了。沈青也懂得这个道理,应了一声,便转身进了灶房里。

“青哥儿这般出息又懂事,你是个有福的!”魏媒婆拍着苗氏的手道。

外头跟着来的王老娘和王三,心里却是完全两样:王老娘自打进门来,两只眼珠子就不住地四下打量。瞅瞅这宽宽大大的院子,又瞅瞅院子里悬挂着的香肠腊肉,窗户沿下面一盖帘一盖帘的饺子,后院传来叽叽喳喳的鸡鸣,还有苗氏身上穿的半新的袄子,无一不让她又是羡慕,又是满意。

而王三瞧见刚刚进了灶房的沈青,脸色则又黑了一分。

很快沈青拿了点心和糖水出来,放下又回了灶房。苗氏带着人在堂屋坐了,亲自给魏媒婆倒了糖水,又把点心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春芳姐刚才一进门便说有喜事,啥喜事啊?”

这枣泥糕便是魏媒婆家里宽裕,也是轻易不舍得买的。可见那些野猪是真的卖了不少钱,魏媒婆心下羡慕,拈了一块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着实是好滋味。这才开口对苗氏道:“之前你们在老沈家很是是吃了些苦,现在可算是熬出头了。如今这点心也能吃上了,糖水也喝上了,其他的事儿你不得给青哥儿操心起来?”

魏媒婆这倒是说的真心话。她不乐意说这门亲,更多是看不上这对母子,觉得成不了,还会带累自己在沈青跟前的形象信誉。但倘若沈青真有意找个赘婿,或想寻个夫家嫁了,能把这活儿托付到她这里,她可是千愿意万愿意。等送走了这对母子,她必然细细的帮着寻么!

又喝了一口糖水,满嘴甜蜜,说出的话就更中听了。糖可是贵价物,比她家那大麦茶可体面不知道多少,这也说明苗氏敬重她呢。魏媒婆心里那个美,又转头去骂老沈家:“那沈老娘真是黑了心肝的,就没见过谁家把哥儿留到这个岁数的,真是脸面也不要了名声也不管了。只可怜青哥儿,多好的孩子硬生生被耽误!”

苗氏应和两声,并未顺着这话说什么。魏媒婆瞧着她兴致缺缺的样子,想来是不想再提老沈家,便也立刻调转了话头:“好在青哥儿是个孝顺的,我听说他为了奉养你,之前从老沈家出来时放出过话,要是嫁人定要带着你一块儿过去奉养,或者自己家招个赘婿,不愿意让你受了委屈。现在你们日子也过起来了,不正该是考虑这事儿的时候?”

说着,魏媒婆便指了指坐在下首的那对母子:“这是小鸡村的王家姐姐,家里生了五个小子,也实在是日子艰难。这个小子是家里的老三,最是懂事勤快,干地里的活儿是一把好手,不正好相配?”

苗氏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那王三,朝灶房那头瞄了一眼:这种事情没有哥儿在场听着的,沈青被赶到灶房烧热水,却也并不老实,扒着门帘子正往堂屋偷看。

见苗氏看过来,沈青一阵猛摇头。

其实不用沈青说,苗氏也打算拒绝的,只是就怕沈青觉得人还行。此时见沈青和她一样不中意,心下便松了口气。

正琢磨着如何拒绝,那王老娘却先了她一步开口:“俺们家这小子,不瞒你说,在俺们村也是数得上号的,中意他的丫头和哥儿不知道有多少!都是让俺家穷,出不起聘礼,才拖累了孩子们。那些丫头小哥儿虽然中意俺们家孩子,可那做爹娘的却只认钱不认人,怕不是钻到钱眼里了,真真可恨!”

她抹了抹眼睛,继续道:“他几个兄弟都没成亲,不得已这才送了他过来。我们也不要多,”她朝着苗氏比划了一个手势:“只要十两银子,以后这孩子就在你家干活了!”

第050章村中琐事2.9

第五十章

要说之前苗氏只是不太中意这个小子,王老娘说完这番话后,她就一点都不想和这家人有瓜葛了!

听听这话吧,苗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自己刚说,别的姑娘小哥儿的爹娘眼里只认钱,这转头就问他们家要十两,感情你眼里不是只认钱?

十两!村里黄花大闺女嫁人,聘银一般也才五六两,小哥儿还要略减一些。虽说招赘一般来说要多给一些,那也八两银子顶天了,十两还“只要”,还真敢开口呀,把她家当冤大头呢?

再一个,啥叫“那些丫头和小哥儿中意俺们家孩子”?要知道这世道,名声对女子和哥儿多重要啊,村里哪家姑娘和哥儿敢露出这样的心思来,不得让人吐沫星子给淹死。这人为了抬高自己家孩子,无论是真的还是编的,都足以见人品之低劣了!

不过苗氏虽越听脸色越沉,却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先看了一眼魏媒婆,见魏媒婆也是满脸尴尬,心里便有了数。

魏媒婆也着实后悔!一般来讲这说亲,为啥要有个媒婆在中间说和?就是怕有的事两家直接面对面的谈,谈不妥了伤了感情。有时候那话赶话的,争一时之意气,谁知道能说出什么难听的来!这要有个媒婆在中间传话就会好很多。所以今日魏媒婆原只打算带着王老娘一起,让王三在她家里先等着。

可这王老娘偏要说,让苗氏看看她儿子的样貌体格,保准一眼就能满意。她虽觉得不妥,可想着那一百多文钱,反正也是一锤子的买卖,大不了被沈青赶出来的时候多一个人呗,还能咋样?这才把人带了来。谁知道这母子两个,一个闷葫芦全程阴沉着一张脸,一个嘴上没把门上来就胡说!

她正暗自恼恨,就听见苗氏道:“春芳姐,这我就不懂了。我家虽然发了一笔小财,可你也知道,我们家没地,这房子也是租的,底子不知道多单薄,哪里就买得起人了?”她端着糖水抿了一口,笑道:“春芳姐也真是个能人,做媒人和稳婆还不够你往家里搂钱的?咋还做起牙人了。不过你就是要做牙人,我也不能支持你的买卖呀,我家连地都没有,家里就这么手拿把掐的活儿,我和青哥儿搭把手就干完了,哪里需要买人!”

也亏得之前沈青刚和她说过买人的事儿,苗氏心念一转,就把话题扯到了这边。趁着两方还没把话说明了,自己只装傻,把人赶紧送出去完了。这王老娘瞧着像个不懂事的,苗氏自觉不会吵架笨嘴拙舌,并不愿意和她正面对上。

魏媒婆的脸色起了一层薄红,心知这是苗氏给她留面子了。她也没想到,这王老娘敢这样狮子大开口,她家那是个金的不成,也敢要十两!

却不知这王老娘还觉得自己要少了呢!她家没啥钱,却除了这王三还有四个小子要娶亲,还要给这魏媒婆二两谢媒钱,这连娶两个媳妇都不够!十两都是往少了说了。

魏媒婆连忙起身道:“都是我的不是,没有考虑周全。妹子家现在还是先起房子买地是正经,这事儿往后延延再说也成。”说着便去拉王老娘:“老姐姐,这事儿不成了,咱们走吧。”

那王老娘却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着不懂。她可是花了一百多文的巨资才能坐到苗氏面前,才不甘心喝了碗水就被打发走,“走什么?哎呀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懂我的话,什么买人卖人的?我是来说亲事的!”她一把甩开魏媒婆的手,只对着苗氏道:“你家哥儿留到十九了还没成家,不是打算招个赘婿?难道我儿不好?你哥儿那岁数那模样,还想配什么样的?”

这可真是给她面子她偏不要!苗氏听了这话,气得脸色涨红,没想到自己人在家中坐,都能平白受一份委屈,竟有人冲到她家里来,当着她的面儿说她的哥儿不好!可她吭哧了两声,还没想到怎么还击,沈青已经掀了灶房的帘子出来了。

“我的模样岁数怎么了?”

王老娘在小鸡村,只听说过沈青打野猪的事迹,却并不像兰塘村的人那么直观的知道沈青的威名,也没注意到自沈青掀帘子出来,魏媒婆已经缩到墙角了,唯恐沈青动起手来捎带上自己。这时候便将沈青从头到尾扫了几遍,轻蔑一笑:“你自己的模样咋样,你心里不清楚,还非得让人说出来?我劝你一句,有汉子要就赶紧抓紧吧,小心过了这村没了这店。我儿这样的好汉子,你错过了打着灯笼也难找!”

又对于沈青一个哥儿,直接闯进来议论自己的亲事觉得很不满。幸好这是送儿子过来入赘,将来不必住在一个屋檐下。否则这样没规矩的哥儿哪里配进他们老王家的门!

沈青却也学着她那样,轻蔑一笑:“你儿子确实也还行。”这于沈青,倒是句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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