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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等一等,不急的。”
警署也打过电话到恒慕义教授办公室询问淮真的情况,连带众人都知道她被英国人捉去警局问话。教授为此还叫她去教务室严厉批评,说她一点都不合群,不与同学交往,也不参加学校舞会,不像十七八岁、活泼开朗的大学生,难怪被警察叫去问话。
长周末的礼拜五早晨,在河内避过香港雨季的教授太太带着梅与大女儿从河内返回了,致电到宾舍来,邀淮真下课后去半岛酒店的公寓喝茶,淮真立刻答应下来。
电话最后,教授又在电话里头告诉她“前一天和马克去格瑞特吃美国菜,听餐厅朋友说,美国驻港领馆有领事与副领事的变动。你知道吗?”
淮真道,“没有在美国的报纸上看到。”又问,“新领事的名字是什么?”
教授说,“下礼拜就会知道。”
淮真想了想,突然问教授,“从东岸乘邮轮到香港,要多久?”
教授道,“过红海兴许三十四五日,绕行好望角兴许更久一点,六个礼拜左右。”
如果西泽从华盛顿出发需六个礼拜,那么出港日期一定在二月十四日以前,甚至比她还要更早。那么她离开前往花街订的报纸上怎么会有关于他的新闻?
三月七日总统竞选后,仍没有他的消息,她也曾沮丧消沉了很久,以为他再也不会明白自己讲过的话,又或者再不会原谅自己。但如果那时他的邮轮正行驶在红海的风浪里呢?甚至根本不需等到三月七日,就已经前往香港来找她……
如果是这样,他的船应该已经,或者很快就要抵达香港。
她没有再打电话向云霞确认情人节前的报纸。一周之内,一切都会有一个最终答案。
那通电话过后,香港的天气突然跟淮真的心情一块儿放了晴。浑浑噩噩的过了两个多礼拜,艳阳天里,突然看山也是山,看海也是海,热带风景统统都有了轮廓,不再是一脉灰蒙蒙的剪影。
因为礼拜五下课乘船去九龙,淮真中午特意回去宾舍换了件连身纱笼穿上有天在中环街上买的。热带比三藩市多了许多特权,一年多来第一次穿露出大半条胳膊腿的裙子。纱笼是藏蓝色,上头有淡蓝的蝴蝶花纹。头发拢在后头绑了条细辫子,纱笼下头配绑了细细的黑色绦带凉鞋。
她知道自己今天应该很好看。午间上数学课时,教室前排男学生们时不时频频回头来看她,甚至包括宾舍女孩们常议论的某爵士侄子,一下课,公然追下山道,将她截在山腰。问她周末是否有空去石澳喝冷饮,然后找一家有冷气的电影院看电影。
香港大学顺香薇树下沿蜿蜒曲折的道路下山,背后的山上散落的的灰色屋脊的香港大学砖石建筑,往远处却可以眺望到黄昏里金灿灿的狭长蓝色海峡,里头麋集着灰白色的舢板船。
面前这殖民地上混血的十八九岁年轻男孩,即使在阳光底下,眉宇间也有点挥之不去的苍白阴郁,莫名使她想起了西泽惯有的神态,不禁有些走神,笑了起来,越过他快步去追那班开往码头的巴士。
这笑容像是给了男孩子激励似的,站在放学时满是学生的薄扶林山道上,用英文大声说“礼拜六晚,我开车到宾舍等你——”
一早已跳上前往码头的巴士的淮真当然没能听到这番约会邀请。她在尖沙咀公众码头下船,在连卡佛外买了捧粉百合,才搭了巴士去梳士巴利道。
教授家里雅致又洁净,装了台冷气机,所以在西晒的起居室聊天也并不太炎热。马克也在,比淮真到的晚一些,一进门就大笑着说他在山道上遇上被热情的男孩追得落荒而逃的淮真。
淮真有些纳闷,我什么时候被追得落荒而逃了?
hul也太太夸奖淮真皮肤洁白,穿纱笼格外美,像紫色精灵一样。
教授临时被几个学生绊住了脚,原定在六点的晚餐被推迟到七点半钟。hul太太怕客人等的无聊,从冰箱里取出酒,又叫梅与姐姐卡捷琳穿着紫色丝绒睡裙下来给客人四手联奏了几支德彪西,等到教授到家,可以上餐桌吃晚餐时,淮真已足足喝了一杯利口酒、两杯姜汁可乐与小半杯白兰地。
教授夫妇都笑她说,“在香港不怕查id,就放肆喝起来了?”
晚餐时芦笋与蘑菇烩鸡冠羊杂碎,并不是十分合淮真胃口,出于礼貌,吃空教授太太盛大盘子里的第一份,便推说自己饮酒已经饮饱。
聊起两周后的各科小考,教授旁敲侧击提醒她“不要影响到考试。”
淮真当然知道教授说的什么事情,答应说一定拿全a。
教授补充了句,“全a+,否则将来念博士,我不会为你写奖学金推荐信。”
教授太太谴责他太苛刻,淮真却为此莫名紧张起来,又多喝了半杯白兰地给自己压惊。
晚餐尚未结束,教授夫妇怕她错过返程巴士,八点半钟便叫马克送她回去。
马克也多喝了些酒,正与教授聊得开心,淮真不好扰众人兴头,推说她与女性朋友约在连卡佛,可以结伴回去,众人便不再强迫醉酒的马克驾车沿滨海街道送她。
梳士巴利道干净、广阔又宽敞,走过半岛酒店门前亮着夜灯的喷泉与棕榈树盆,往前一眼便可以望见维多利亚港。
她实在没有吃饱,很快便觉得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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