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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岗（第3页）

原来今天张姐打了老郭的电话后，见老郭不阴不阳的，态度不明朗，她便放弃老郭这茬。可她又担心陆振轩，假若他真有什么不测，她便欠陆家一大笔良心债。所以思前想后她便越轨了，放下佣人的矜持，自作主张插手了陆家的家庭内部的事物，她打了陆承宇的电话，十万火急地让他回家看看他的父亲。

而陆承宇这头正忙着，在老婆孩子这里亡羊补牢，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老父，他还一直以为张姐已回来了，老爷子已有着落。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天，自己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的老父亲，竟一直在与命运硬扛着。等他接了电话后火急火燎地赶到家门口时，见到紧闭的大门，他的一颗心脏紧张得几乎要停止跳动。他真怕家里已丧失了生命的迹象。

可等陆承宇进门后，他那运行不正常的心脏，很快回恢复了正常，精神上也受室内环境影响，顿时容光焕发起来。陆承宇发现家里不仅生命格旺盛，而且还提前结束了苦寒寂寥的冬季。家里正春风得意、春意盎然，两枯木正逢春般勃发出欣欣向荣的生机。

陆振轩则轻描淡写地向儿子讲解了，他从张姐家回来后一段与外界近乎“失联”的生活。他语气虽轻松，可陆承宇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老父亲已独木难撑，形式告诉他，父亲的身边再也不能离开人了。

老郭在厨房磨蹭了一会，竟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她端到餐桌上，招呼陆承宇过去喝鸡汤。

老郭俨然一副妈妈的角色。

陆承宇不由自主收起官僚主义，自觉下沉到一个儿子的角色里，嘴里叨念着：“郭阿姨，太让您费心了，您这样做，让我这做小辈的如何是好？”

“你这孩子，这儿是你的家！还见外啊？”老郭嗔怪道。

见儿子仍有推辞之意，陆振轩急了，他推波助澜道：“小郭说得好，以后就一家人了，谁也不准见外了。快去喝汤吧，你郭阿姨的厨艺可精湛了。”

见老爷子胳膊肘明显拐向老郭，陆承宇也就不再矜持了，他端起那碗热气腾腾鸡汤，边与二老寒暄，边咕噜咕噜喝起来。

老郭又喜滋滋地忙活起来，因为她这边刚刚也得了碗心灵鸡汤。她万万没想到陆振轩这个木纳的闷老头，在大局面前，竟这样活络甚至有些肉麻地向别人宣告着他的黄昏恋，还给她套上金色的光环，这虽有王婆自夸之嫌，但这些都如幸福的枪弹，将她击中，她彻底地向他缴械投降了。她给陆振轩的茶杯续上水，招呼他喝点水，接着又去厨房收收捡捡。

老郭忙碌的身影，落进陆氏父子的眼里，产生同样的效果，他们都得出同样的结论：这是个能上能下的妇人，厅堂和厨房，她一样能应付的自如。

喝完鸡汤，陆承宇有些进退两难，他琢磨着自己该撤退了，不能再当电灯泡了。但他又不好将一个生病的老头子，扔给一个尚未正式上岗的编外人员。人家还在实习阶段，尚且没有当老妈子的义务。

陆承宇只好探探口风，“爸，您这老毛病又犯了，腿脚很不方便，饮食起居是个大问题。以前都是张姐服侍您，现在张姐暂时还来不了，要不我搬回来住？您看怎样？咱们不能这样天天让郭阿姨劳累……”

陆振轩在山穷水复疑无路的时刻，尚且独钓寒江雪，现在已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岂能要求儿子此时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便豪情万丈地嚷嚷道：“你们谁也别忙活了，该干嘛干嘛。我一个大活人，还养活不了自己啊？还活活饿死自己不成？”

“你爸有我呢，你还是忙你的去吧。你一个市政府官员，该多忙啊！全市人民的父母官哪，可不能被自己的小家拖了后腿……”

老郭危难时刻垂着一双湿漉漉的手就挺身而出，她那无畏无惧的气概，很让陆家父子刮目相看。

“也好，你忙你去吧。你若搬过来，小宁又不能来，她每年年底最忙了。你说我们爷儿俩，整天还不是锅清灶冷的？还是你郭阿姨留下来好，我还能饱饱口福。”

陆振轩就坡下驴，倒成全了所有人。

当场，三颗心都“咣当”放肚里。

“爸，您这样麻烦我郭阿姨，我那边的兄弟知道了，该多心疼啊。”陆承宇嘴里客气着，面上则带着内疚的笑容，让站在一旁的老郭一览无余。

“郭阿姨，等我忙完市政厅的几个项目工程后，我一定登门去拜访我那边的兄弟。”

说着，陆承宇诚挚地握住了老郭那还残留有鸡汤的手。

老郭方阵大乱，忙抽回手，叨念着：“这孩子，礼多！瞧我这一手的油，弄脏你了吧？快擦擦。”说着就要上卫生间拿擦手毛巾。

“别忙，郭阿姨，这有什么呀？这不有抹布？”说着，陆承宇就将手在擦餐桌的抹布上，象征性蹭了蹭，接着就伸手在笔挺的西服外套兜里掏烟来抽。

这要是自家那小民儿子，老郭定要为他的邋遢行为奖他一巴掌。可这堂堂一市政厅官员，作出这样的行为，在她的眼里，却正很好地诠释了他自身亲民爱民、没有架子的好形象。

“这孩子！你可不要跟郭阿姨见外，再见外，我可不高兴了。”

老郭客套一下后，就开始郑重其事地布局相关事宜：“你爸的事，就交给我！我们的事……也不着急，一切以你的工作为重。你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他，没时间，就别劳动了。一切有我呢，我那混小子一家，去他姥姥家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白天过来，陪陪他，晚上等安顿好他，我再回去，这样可好？”老郭的布局里流露出一份矜持的避嫌。

晚上再回去？

陆承宇一听，心里暗暗乐了。

这老年人就这样死要面子地磨叽，这腿都按摩上了，反正迟早都要是一家人，晚上住一起得了，干嘛还那样折腾。可陆承宇又不好在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后母的老妇女面前造次，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好，并叮嘱她来来去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然后他又叮嘱了陆振轩几句，让他有事一定要打电话。

最后，陆承宇就从二老的眼前，及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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