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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珠从北苑行宫出来,心中那股因司马邺病倒而生的复杂情绪——混杂着烦躁、担忧、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更深沉的掌控欲——如同乱麻般缠绕着他。他需要发泄!需要放纵!需要暂时抛开那些沉重的权谋和令人窒息的责任!
他想起了酒!烈酒!足以麻痹神经、燃烧血液的烈酒!
接着,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名字和身影浮现在脑海——段云洛。
段部鲜卑首领段疾陆眷的妹妹,作为政治礼物和段部示好的象征,半年多前被送入顺天府,安置在这座名为“听涛苑”的精致别院里,名义上是他的“如夫人”,实则形同外宅。他只在她刚到时见过她一面,匆匆送了份见面礼,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再未踏足。国事繁忙,府中夫人众多,加上段云洛性子清冷,他几乎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辛老七!”邵明珠勒住马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末将在!”辛老七立刻策马上前。
“去听涛苑!”
辛老七微微一怔,随即应道:“是!公爷!”
听涛苑,水榭
听涛苑临水而建,环境清幽。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泛着粼粼金光。水榭之中,一位身着月白色襦裙、身姿窈窕的女子正端坐抚琴。她面容清丽,气质清冷,如同空谷幽兰,正是段云洛。
琴声淙淙,如流水潺潺,带着一丝草原的辽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段云洛指尖拨动琴弦,神情专注而淡然。她对邵明珠的感情很复杂。勤政殿血洗、夷灭三族的消息早已传遍顺天府,她自然知晓。她对那个手握生杀大权、冷酷无情的燕国公,本能地带着一丝敬畏和疏离。
然而,她又无法完全否定邵明珠的魅力。他的才华横溢,那几首流传甚广、气势磅礴的诗词如《出塞》,如《破阵子·为赵德华赋壮词以寄之》每每读来都让她心潮澎湃。他懂女人心思,送来的香水气味独特高雅,送来的衣裙首饰设计精巧绝伦,据说都是他亲自画的图样。他年纪轻轻,便打下偌大基业,驱除胡虏,威震北疆,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自古美人爱英雄,段云洛也不例外,心中难免有一丝涟漪。
但这份悸动,很快被现实冲淡。她是外宅,是礼物,是政治联姻的附属品。虽有“如夫人”的名分,却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未曾踏入。更重要的是,邵明珠只见过她一面,送了点东西便再无音讯,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一般。这种彻底的忽视和疏离,让她心中那点微弱的期待彻底冷却,只剩下一种清冷的自持和淡淡的疏远。她对他,不反感,但也不熟。非常不熟。
“小姐!小姐!”贴身丫鬟小翠气喘吁吁地跑进水榭,脸上带着惊慌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太傅!太傅来了!已经到苑门口了!”
“铮——!”
段云洛指尖一滑,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她猛地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
“谁?太傅?邵明珠?……他……他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淡然。
“是!是燕国公!小姐!快!快准备迎接!”小翠急声道。
段云洛的心瞬间乱了!他来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来?她毫无准备!她下意识地站起身,理了理鬓角,又觉得不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恭敬?疏离?还是像其他夫人那样……带着恐惧的恭顺?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沉重的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邵明珠那高大挺拔、带着无形威压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水榭入口!他身后跟着如同铁塔般的辛老七。
邵明珠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水榭中那个身着月白襦裙、亭亭玉立、却明显带着一丝慌乱和无措的倩影。夕阳的金辉洒在她身上,为她清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清冷的气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动人。邵明珠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被一种带着酒意和躁动的兴味所取代!
“段姑娘。”邵明珠大步走进水榭,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不容置疑的磁性,“好雅兴。琴声不错。”
段云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妾身段云洛,拜见太傅。不知太傅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太傅恕罪。”
邵明珠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沉水香、血腥气和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段云洛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邵明珠似乎并未在意她的小动作,他的目光扫过她那张清丽却紧绷的小脸,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无妨。是本公唐突了。路过此地,想起段姑娘在此清修,特来叨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水榭中央摆放的琴案,声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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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曲子,听着耳生。叫什么名字?再为本公弹奏一曲如何?”
段云洛心中一紧!她方才弹的是她自己谱的一首思乡小调,带着草原的苍凉和漂泊的孤寂。她不想在他面前弹这个!尤其是在他此刻这种明显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下!
“回太傅……那……那是妾身胡乱谱的乡野小调……恐污了太傅清听……”段云洛垂着眼帘,声音带着一丝抗拒。
“哦?乡野小调?”邵明珠挑眉,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本公听着甚好。再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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