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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成长（第1页）

黑暗在滋长，影子在晃动。一切一切都变得模糊，让人看不清楚。有些事好像就在眼前但又毫无细节；有些影像就像带了眼镜一般看得清晰不过又并不尽然。真实与幻觉相互交替，就好似是有人在对他耳语着他的故事。

故事从何说起呢？对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好动老成爱冒险又不怕闯祸的小男孩。幼儿园的老师喜欢他，因为他聪明伶俐，偶尔做些出格的事情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听话的；小男孩们崇拜他，因为他打架很厉害，甚至跟老师那上小学的儿子打的两个都头破血流泪流满面；女孩子们也爱跟他玩，因为他好充英雄，被谁欺负了找他就肯定能够得到保护。

说起那时候，大部分小朋友都得家长接送，多的是在门口大哭大闹不肯进幼儿园的孩子。年幼的他迈着小步子，握住陌生女孩子的手，呆呆地带着她进院子里头。小小的孩子被他拉着，不知道挣脱，只是流着鼻涕跟着他。这故事广为流传，甚至到他长大以后也经常被家中长辈说来取笑。他当时候哪里知道怜香惜玉，纯粹就是想跟孩子们一起玩而已。他一直是个孩子王，打小便是如此。每个人都以为这么一个孩子长大以后肯定便是领袖人物，至少当时候确实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他自己在内。

他在幼儿园里头被爱称为肥仔，并不是什么嘲笑的称呼，纯粹是带着善意的亲昵。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幼儿园的日子飞快地流逝，甚至抓不住时间的痕迹，转眼间他戴起了红色的四方帽，笨手笨脚地拿着毕业证书道具，拍下了毕业照，从充满童真的幼儿园来到了陌生的小学。

小学生涯跟幼儿园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吗？就一开始那两三年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小学，成绩成了评比的唯一标准。从一年级开始，就有了好学生跟坏学生。好学生成绩优秀，乖巧听话；坏学生调皮捣蛋，不做作业。虽然后来想起来好学生跟坏学生的区别不应该只是成绩好坏而已，只是在那老师就是权威的童年，那些学习不好的孩子即便也是乖巧可爱的，也免不了被贴上坏孩子的标签。

他喜欢继续当孩子王。可在那小学里头，只是会打架已经不能够得到别的孩子的尊重。他的拳头再有力，也只会引来班主任责备的目光。于是他不再那么好动，也变得更加听话了。二年级的时候语文课教写字，他老是写得大大的，肆无忌惮，甚至把笔画写到了米字格外头去，免不了被老师教训了一番。从此以后，他的字变得小小的一个。虽然也不好看，到底没有出格了，也没有谁去管他是不是矫枉过正。

从小二到小四，他的成绩一直都是班上领头的。每逢老师在课堂上问话，他老是争着回答。小学生的问题简单得很，他的脑袋自然能够应付得来。班上同学羡慕的目光，老师们赞许的眼神，都让他满足骄傲。

那时候还有音乐课，老师教着一首歌是这么唱的：“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无忧无虑多美好…但有一天，风波突起，忧虑烦恼都来了…一年一年，时光飞跑，小小少年转眼高…”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的世界不再单纯，他的视野变得广阔。除了课本以外，还有漫画书，连环画；除了体育课以外，还有篮球、乒乓球…各种各样的诱惑，各种各样的新事物把他的心思从课堂上转移。逐渐的，老师的提问他不能全部回答出来。偶尔一次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只能够哑口无言。赞许的目光被责怪的眼神代替，虽然他依旧是班上有数的尖子，却不再主动回答问题了。那偶尔一次的难堪让他对争强好胜却步。老师的称赞并不像以前一般有吸引力，他安心地当着他并不出众但成绩还算可以的小学生。

才华惊艳的小孩子不见了，只剩下平平无奇的好孩子。

那一年，他对同桌梳着两条辫子的女孩儿感到兴趣。那女孩子眼光看过来的时候他浑身发热，女孩子不去搭理他去跟别的孩子说话的时候又觉得浑身冰冷。他以为自己恋爱了。早熟的他老早就看过那些浪漫传奇的小说，以为自己甜甜蜜蜜的感觉是爱上了一个人的感觉。可回家以后他胸口作闷，食欲不佳，后来发现他不过是感冒发烧了。少年对爱情的憧憬被泼了冷水，在六年的小学生涯中看着各个可爱的女孩子却是一片迷茫。

只是小学生的女孩子已经不是幼儿园的纯纯的小女生了。小学生已经开始讨论明星，课间说的都是电视剧、电影和歌手，不单单是他的眼界开阔了，女孩子们的世界也变得无比宽阔。学习成绩好、运动了得、或者身强体壮都或多或少地能得到女孩子们的青睐，只是他各方面都不过是水准以上。以前那个孩子王到了小学六年级毕业的时候不过成了毫不起眼的小胖子。

那一年他还是最讨厌英文。

那一年他以刚刚高出分数线一点点的成绩考上了省重点初中。新的朋友，新的学校，新的科目，新的一切。小小少年已经从家里藏着掖着的vcd里头领略到什么叫做gotobed。当年人们都是把性事用如此拙劣的英文来表达。偶尔一次在浴室中五根指头跟自己缠绵，那陌生的快感让他更加迷惑了。画面里头男女之间肢体交缠，就是为了这等感觉么？

初中的女生日渐成熟，而男孩子们却还是幼稚地在操场上用汗水挥洒着青春。他是一个小胖子，跑得不快，在那体能比拼的场地他是最不起眼的一群人。他在原本的小学里头还算领头的成绩在这省重点初中里头毫不起眼，甚至还算是平均线下。他的存在感已经约等于零了。没有女孩子会主动跟他说话，也没有男生会喊他一起打篮球踢足球。他擅长的乒乓球在那个NBA和世界杯大红大热的年头根本没有人注意。

那一年，他是孤独的。青春期的姑娘对样貌看得无比重要。那个时候女孩不贪图富贵，不追求奢华。在那爱做梦的年纪里，她们喜爱的是白马王子。白马不白马大概也不是最重要，但是必须得英俊潇洒。那个肥胖身材的人，永远都不会得到女生们的青睐。

他对女生们的忽略表现得并不在意，而且学习他也不上心。倒是那刚怀了孩子的班主任屡屡温柔关照让他觉得温暖。班主任是个从北方来的年轻姑娘。她说的普通话标准悦耳，倒是比他那语文老师好听得多了。他仿照着班主任说话，倒是学得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可惜的是那年轻温柔的班主任因为孩子要出生了早早就请假由一个大嗓门的教政治的阿姨替代了。他失落地认识到，自己那浑不似广普的标准普通话根本就没人发现，也没人赞许。他当然有着所有初中生都会有的小群体，但他又确确实实是孤独的。

那一年他又喜欢上自己的同桌，但是那一年他选择了沉默。没有人会喜欢他这么一个每每体育课下来就一身臭汗的死肥仔的。他自卑，甚至自厌，但又偏偏是骄傲地不肯承认。因着那别扭心思，他甚至拒绝跟自己喜欢的女生说话，只是偷偷用爱慕的眼光看着那长相平庸但甜美活泼的小姑娘。生命中的种种失意，仿佛在文学的世界中得到了补充。那一年，他喜欢上了金庸，爱上了古龙，却没看懂梁羽生。金庸武侠世界中那快意恩仇的浪子令狐冲是他的偶像，但他后来却发现自己更爱古龙小学里头失意并快活的李寻欢。他也喜欢《基督山伯爵》中那倒霉的男主角压抑之后惩恶扬善。看着主角们在不幸的一生里头自我折磨好像带给了他某种快感。或者说，那是一种自我认同？但令狐冲笑着被魔教圣姑像大马猴一般锁着，李寻欢最后有孙小红来搭救，希腊公主海蒂也给予了艾德蒙最终的救赎。而他呢？

他认为他明白的。那时候的少年初识愁滋味。他认为他的心有时候就像是一个黑洞，需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吸收到里头，但到了最后，黑洞依然是黑洞，里头只是永远的虚空，没办法得到填满。他不可能用万能的爱去填补那无穷的黑洞。因为到了最后，爱到了尽头，心却依然在空虚着。他得不到他需要的救赎。大概没有人能够得到。只有小说中的人能够如此幸运。

他觉得他已经是爱无能了。

初中的三年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在那三年以内他看遍了包括教科书以内各种各样的书籍。父母交给他的两块钱早餐钱变成了一本本厚厚的书：正版的、盗版的，他不计较；历史书、科普书籍、武侠小说、科幻小说、甚至言情小说他来者不拒。那一年玄幻小说还没流行，地摊文学还没出现，否则他大概也是读个不亦乐乎。他甚至连父母订阅的《家庭》、《人之初》等杂志都在午睡时间读了个遍。那成年人的世界对于那一年的他来说已经不算是陌生了。甚至“性”这个概念在他来说也不能算是不可讨论的羞耻话题。不过十来岁，他已经清晰地了解到男女之间的不一样，也知道男女关系演变到最后各种各样的复杂。爱情依然是他的憧憬，但是他觉得他更加迷惑了。他问自己，怎么样才是爱？

他的脑子开始组织着最基本的逻辑，构造出他复杂的世界观。他开始了深入的思考，但越是想，越是得不到结论。世界的本源，生命的意义，人为什么活着？这些思考不可避免的进入了他的脑海。若对他自己的胡思乱想称之为哲学，那未免太过狂妄了。不，他不认为他接触到了哲学的边缘。但他不能停止思考。

为什么活着，为什么竞争？这世界上充满了无数个为什么。在看完了《十万个为什么》以后，他还有更多更多的为什么。但是思考没有尽头。

道可道非常道。

最后，思考、生活、一切一切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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